瞻彼日月,悠悠我思;虽不能至,心向往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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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国坑底,玄亮本命,喜爱丕丕,有立场的博爱党。
水浒是最崇拜的小说,死心塌地宋吴党。
明史男神张居正,兼爱宪渭,爱大明王朝1566。
零零散散吃很多别的史同CP,邦良/肃泌/狄武/雍怡etc.
查杰/慕容离圈地自萌。
政治剧爱过纸牌屋、王冠、YPM。
日漫吃黑执事的塞夏和冰尤的勇维。
to be continue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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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实的理想主义者,坚定的温和派,萌点广泛,欢迎勾搭X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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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了爱发电账号,与lof同名。

【玄亮】锦官城外柏森森(旧文)

表示我又一次陷入了“卧槽我以前写的东西怎么这么蠢”的尴尬or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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丞相祠堂何处寻,锦官城外柏森森。
蜀人说,那古柏是千年的相思。

建兴元年。
“丞相,先帝的梓宫已重新厚礼小殓……”
“东园已将先帝的陪葬明器尽数备好,请丞相过目……”
“丞相,惠陵将要建成,一切遵照先帝遗令,仿效文帝霸陵修建……”
诸葛亮伫立在那个被称作惠陵的地方,听着漫天飞舞的“先帝”二字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提醒他那个人的离去和那段岁月的终结。
“陵前的柏树可种下了?”微风扬起袍襟,他问主管修陵的官员。
“尚未,这两日便种。”
“孤来种罢。”他淡淡地说,面色如水。
“怎敢烦劳丞相……”
诸葛亮望着一脸震惊的官员,平和地抬了抬手,示意他不必多言。
风中略带着几丝入秋的萧索。寥寥无人的陵位前,终于可以沉浸在只有两人的氛围中。泥土的翻落扰动着心神,干细的柏苗斑驳着视线,重复的动作模糊了时光的间隔。
“孔明,柏树是百木之长,坚贞傲雪,英穆长青,朕九泉之下若有稠柏在旁,也似是孔明相伴了……”
“孔明,朕要走了……”
“孔明,君可自取……”
一行清泪很慢很慢地流下。
回到成都以来,诸葛亮一直是最坚强的,安抚着痛哭流涕的新君,鼓舞着悲伤彷徨的士众,镇静地处理着大行皇帝的后事和疲弊待兴的朝政——以至于人们都忘了,他们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丞相,也是会伤痛、会流泪的。
他曾看着那人的眼睛答应过会坚强地走下去,可此情此景下,还是被催人泪下的凄楚萦满了内心。就像没有阳光的夜晚,银月再明亮,也终是孤寂的。
“先……”
诸葛亮轻轻开口,可那个冰凉而残忍的称呼唤了一半,便唤不下去了。
“陛下……”
于是哽咽出了另外两个字。秋风习习,蝉鸣声声,没有人在乎他的称呼是否合礼。于是,唇间滑出了那两个萦绕已久的字。
“主公。”
举袖拭了一把汗,目光转过四周环绕的柏苗,又久久地落回了陵位上。
“除了兴复汉室,这是亮能为主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……”

建兴二年。
“主公,东吴已断绝曹魏,与季汉重修盟好,邓伯苗颇具才略,深慰所望。”
“这一年来,蜀中务农殖谷,闭关息民,国力日有恢复之象,主公尽可宽心。”
“明年,臣便可亲率大军,深入不毛,平定南中叛乱,则后顾无忧,军资有所出矣。”
穆穆惠陵前,春秋交替每一天的夙兴夜寐便化作了这般云淡风轻的诉说。
“一年了……”
诸葛亮抬头环视,去年种下的柏树已长出枝叶,星星点点的深碧是昭示着什么的新生,还是什么的一去不返。
“主公离去已有一年了,”他轻叹了口气,声音中流露出久违的柔软,“亮,甚是思念。”
风忽然静了。人也沉默了。
昼夜的流逝不曾抹平内心的伤怀。一年来,多少次看着旧时的物件生出物是人非恍若隔世的凄凉,多少次深夜从满案文卷中抬起头恍惚看到那个人就站在面前,多少次五更梦回又见咫尺天涯的音容笑貌却每每在触手时落空……
他向来不是过于儿女情长之人,也向来不会絮絮叨叨地倾吐自己的心思。所以,那些细密绵长的相思,他只会放在心底,然后在这惠陵之前让它们尽数浮起,无需遮掩也无需宣泄。
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。
主公……在极短的一瞬间里,诸葛亮又任性地想象,那个人会毫无来由地出现在身后,抚着他的肩,握住他的手,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,然后什么解释他都不需要知道。
于是转过身,他看到了那双想象中的眼睛。
“陛下。”恭敬地行了大礼。
刘禅的眼睛跟他父亲真的很像,甚至从中能看到他父亲的影子,只是诸葛亮很少去看——于心不堪罢,更何况,也不合君臣之礼。
“相父也是来看先帝的?”
“是。”他敛去了那转瞬即逝的恍惚。

建兴五年。
“主公,亮将要前赴汉中,出师北伐了。”
倏忽数年,惠陵的柏树已初成气象,参差长到了人的高度,深浅不一的黛色环绕着陵墓,透出几分静穆。岁月的痕迹不止在于草木——惠陵前的诸葛亮身上的衣袍又宽了几分,鬓角夹上了白发,明亮的双目显得更深邃了,不复年轻的面容上平添了波澜不惊的沉稳。
“今南方已定,兵甲已足,当奖率三军,北定中原,庶竭驽钝,攘除奸凶,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……”诸葛亮微微一笑,“亮在表章中嘱咐了陛下很多,以尽匡辅之责,主公想必都明白罢。”
“亮,便要去图谋曾与主公一同期许的中原了。”
铮铮一语,隐约透出了当年隆中草庐“霸业可成,汉室可兴”的神采与豪情,只是比当年更沉,更重,仿佛春意盎然的桃李变成了傲雪凌霜的寒梅。
说完,诸葛亮又合上了口。在刘禅和群臣那里,他为了临别之际的上表花了很多心思,而在主公这里,本就心意相通,千言万语也便无需启齿。
——这个人可是曾与他并辔策马,挥鞭遥指,誓要将那壮丽江山都收归大汉的啊!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曹魏的强盛、秦岭的险塞、北伐逆天而行的困难、蜀中进退维艰的处境,却也比任何人都更执着于旌指中原的那一天。这是理智之中的浪漫,风雨不改的热血,也是鱼水相许的抱负。
他要为他走完那未竟的征途。
“主公,亮要走了。”诸葛亮再度开口,怀着责任与理想,怀着激昂与厚重,“愿主公在天之灵,助亮一臂之力。”

建兴六年。
空气中透出寒意,浓厚的乌云缓缓聚集起来,瑟瑟秋风带着低沉的声响席卷满地落叶。几叶枯黄被吹到了风中起伏的玄色襟袍上,却没有引起动静。云层遮住了最后一丝日光,天色骤然暗了下来,连素日翠绿的柏叶也变成水墨般没有色彩的阴影,深深浅浅地堆叠在乌云之下。风又紧了几分,吹得衣襟颤动不休,天空中似乎正酝酿着随时降下一场暴雨。
没有人知道双目微闭、眉头深锁的诸葛亮在惠陵跪了多久了。是从云散跪到云积,还是从风寂跪到风起?
回忆中,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从青山碧水间向他跑来,扬起那张写满了崇慕的脸,咧嘴一笑,一声声朝他唤道:“孔明哥哥!孔明哥哥!”
心神一晃,纯真的笑脸变成了一张遍布沧桑、涕泪纵横的面容,只能依稀辨出从前的模样。他跪在他面前,身后站着刀斧手,那个沙哑的、万念俱灰的声音一字一字对他说:“明公视谡犹子,谡视明公犹父,愿深惟殛鲧兴禹之义,使平生之交不亏于此,谡虽死而无恨于黄壤也。”
又是一晃,眼前浮现出熟悉的寝宫、熟悉的面孔,那个行将就木的帝王握着他的手,谆谆嘱咐:“马谡言过其实,不可大用,君其察之。”
声音不响,此刻却反反复复地在脑中盘旋,画面转成了残败的士卒、撤回的大军、萧索的旌旗。
满怀愧疚像潮水般在心中漫无边际地涌起,竟难以自已。又是一轮萧瑟吹过,只觉脸上阵阵发凉,诸葛亮怔了片刻,才意识到那是被风干的泪水。
“主公……”终于,很艰难地开口,“亮已引咎自贬。”
“一击不得,事愈艰矣。日后每有大战,亮必亲自临阵;一应军政,若无人可善托,亦必不辞劳苦,躬费心力。”他轻声道,悲伤自责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。
乌云尚未散去,只是渐渐地,许是因为麻木,吹面而过的风中似乎少了几分寒意,反倒颇觉轻柔,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抚慰。

建兴七年。
“主公,孙权称帝了。”
又是一年秋去春来——自从常年身居汉中经营北伐以来,诸葛亮来惠陵的次数渐渐少了。十数尺的柏树已透出巍峨之势,树前的人却又见清减了。
“东吴分我汉鼎,朝中多有不忿,亮亲陈利害以平众议,遂遣使东贺,许以二帝并尊,参分天下。”
诸葛亮微微抬起头,幽深的眼眸中难以看出悲喜:“亮在绝盟好议中言道,昔先帝优与吴盟,盖应权通变,弘思远益,非匹夫之为忿者。群臣闻此,多有信服。”
“主公,”枝叶在风中轻叹了口气,诸葛亮凝视着陵墓,一如从前的很多次那样款款谈道,“南北势殊,三分天下非长久之策,曹魏泱泱九州,人口十倍于我,若任其恢复国力,则季汉无机可乘矣,故我军连年征伐不辍。然季汉今可用兵力不过十万,纵然一时得势,亦无法长驱破贼,唯有倚仗东吴,东西并进,成犄角之势,方能抗衡强魏。故而孙权僭越之罪虽不可恕,亮亦不得不委曲求全,以求暂避纠纷,合力抗曹,若有朝一日曹魏得灭,东西二国势均力敌,则天下可图,胜于如今南北对峙远矣。
“暂避纠纷,合力抗曹,天下可图……”另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。那是白帝城的最后一段时光里,君臣二人在摇曳的烛光旁同榻而卧,从内政谈到外敌,从东征谈到北伐,心神相知,了无间隔。
久远到已觉陌生。诸葛亮闭了闭眼,挥开了那些尘埃般的思绪。
“天下本应尽归汉统,如今却连名义上亦只余半壁江山,毕竟是亮之过。”诸葛亮轻声道,缓缓垂下头,眉间蹙起的意志与忧思早已深深融在一起,无法抚开。
妥协是为了追求希望,哪怕这希望已日渐渺茫,他也不会放弃。

建兴十二年。
风霜易改,光阴不待。惠陵如同与世隔绝般,在一轮轮相似的日出日落中不知岁月,只有陵前的柏树在不经意间接近了云天,稠密了枝叶,一圈圈变粗的树干记录下流逝的年轮。
北伐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,或因众寡不敌,或因粮草不继。诸葛亮已经颇有一段时间没回过成都了。他已习惯了在汉中一面裁决朝政一面筹谋北伐的废寝忘食劳碌朝夕,像是将这安乐舒适的锦官城抛在了脑后。这年方一入春,诸葛亮准备再度兴师,庙堂中的皇帝听着奏报,毫无来由地心中生出不安,又兼对相父的眷念之情,于是一道旨意发去,请丞相北上之前回一趟成都。
从宫中走出的诸葛亮没有回府,而是径直来到了惠陵——这些年来,那里于诸葛亮而言,似乎已由思念的凭依,转成了精神的寄托。
写着“汉昭烈皇帝之墓”的石碑静静地伫立着,不可避免多了几分风尘的痕迹。早春的凉风将柏叶吹出沉抑的飒飒声,夹着杜鹃时隐时现的哀婉啼鸣,仿佛天地的低吟。
他一步一步向陵墓走近,端严的衣装掩不了满脸的病容、身形的憔悴。脚步很轻,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抑人心。终于站到了陵前,他缓缓地掀袍、下跪、俯身、叩首,那动作如若一片金色的枯叶落入尘土。
他老了,真的。
诸葛亮终于抬起头——双颊凹陷,皱纹丛生,须发斑白。常年以来,一国之重的担负压弯了硬挺的身躯,不分昼夜的辛劳消磨了眉目的神采,使他与昔日那个正值壮年的丞相判若两人,更不必提最初年轻俊逸的军师了。
“主公……”他一如既往地唤道,只是声音不复清朗,透出说不清的苦涩,“亮北伐六年,未能克捷,有负主公当年重托。”
“亮许诺过,竭股肱之力,效忠贞之节,继之以死……”
“纵使大势难违,亮亦将逆天而行,至死方休。”
几乎悠长如水,斫不断,截不住,哪怕已干涸了大半,却仍在静静地流淌。
“汉中休士劝农、教兵讲武已有三年,今粮草丰备,蓄势已足,东吴亦有北上之意,此番北伐犹有可为。”
尽管岁月的沙尘催白了青丝、催暗了明眸,那眼中、话中、神色中的坚毅与执念却几十年都未曾改变。与他那折而不挠的主公如出一辙。
“亮近来多病少梦,不料昨晚又梦见了主公,音容如故。”那声音更低了,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沧桑绵长的怀念。
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在聆听,而又不忍打扰。
时光几乎静止,可他仍要前行。
“主公,亮……走了。”

建兴十三年。
积雪融尽,柏树又高了数寸,迎着春风像是在期盼什么,却再也没有盼来。

千百年过去了。
参天古柏下的,不再只是惠陵和昭烈庙,还有香火不绝的武侯祠。
李商隐来到这里,写下了“蜀相阶前柏,龙蛇捧閟宫。阴成外江畔,老向惠陵东。”
杜甫来到这里,写下了“霜皮溜雨四十围,黛色参天二千尺。君臣已与时际会,树木犹为人爱惜。”
陆游来到这里,写下了“壤沃黄犊耕,柏密幽鸟哢。刘葛固雄杰,阅世均一梦。”
袁说友来到这里,写下了“陵邱冉冉烟草新,从祠寂寂君与臣。千年不死一庭柏,八阵犹余三峡春。”
李充嗣来到这里,写下了“营垒江头还似旧,君臣地下定相从。锦官城外森森柏,犹肃风霜灭魏容。”
……
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任朝代兴灭,风云更替,汉昭烈庙与武侯祠跨越逝者如斯的岁月,一路长存至今,千秋万载,永为一体。
——正如昭烈与武侯,初心不改,德音不忘,又何曾真正分开?

丞相祠堂何处寻,锦官城外柏森森。
蜀人说,那古柏是千年的相思。

(2015.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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